有南人不食鸡卵,初至北道早尖①,店伙请所食,曰:“有好菜乎?”曰:“有木樨肉②。”及献于几③,则所不食者也,虑为人笑,不明言,但问:“别有佳者乎?”曰:“摊黄菜④如何?”客曰:“大佳。”及取来,仍是不食者,谬言尚饱,其仆谓:“前途甚远恐致饥。”曰:“如此,但食点心可耳。”问:“有佳者否?”店伙以“窝果子⑤”对。客曰:“多持几枚来。”及至,则仍不食者,且惭且怒,忍饥而行,遂委顿不堪。夫天下事不知者多矣,必欲讳不知为知,甘作负腹将军,可笑也。
——《笑笑录》
【注释】
①北道早尖:北道,北方路上。旅行中途休息饮食,俗谓打尖。早尖,即早间在路边旅店休息饮食。②木樨肉:菜肴名。③几(ji):案几。④摊黄菜:菜肴名。⑤窝果子:菜肴名。
【解说】
南人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忍饥而行”、“委顿不堪”的境地的,可他脸皮薄,怕人笑话自己“不食鸡卵”,因此不愿明言。岂料店伙拿出的几道菜,虽然名字各异,可都与鸡卵有关,最后他只得作一个“负腹将军”。这则寓言至少可以给我们两点启示。一方面,在人与人相处过程中,不应讳言自己的真实意图,不应紧锁自己的心田,因为人与人之间需要彼此交流,方能了解对方。甘于自我封闭的人,人家也不愿向他敞开心扉,甚至会因为给人以难以接近的印象而遭到人家的冷淡。另一方面,南人不愿承认自己不知道那些五花八门的菜肴名称所包含的具体内容,只是私下里希望能有合胃口的食物,偏偏这些名称各异的菜都包涵着他不吃的鸡蛋,真是事不凑巧!其实,天下之事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这对任何人都一样。如果我们因为怕被笑话而假装知道,那等待我们的只能是一枚苦果。对此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坦率直言, 实事求是, 这样才能不致再蹈“负腹将军”之后辙。
【相关名言】
改过责勇, 既知有过, 便当斩钢截铁, 翻然改图。
——申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