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飞龙、惨绿少年、醒骨真人……那些年咱误会过的成语，不止“喝西北风”
扬子晚报08月25日19:26关注确定不再关注此人吗
在你的印象中，“加减乘除”“喝西北风”“阿猫阿狗”“卿卿我我”是成语吗?在 8 月 23 日晚播出的《勇攀巅峰之挑战不可能》中，学霸主持人撒贝宁更是 " 扬言 "，" ‘喝西北风’要是成语，我把手卡吃掉！" 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蒙曼当场回应，" 那你就得喝西北风了！" 网友们纷纷喊话：小撒，啥时候表演吃手卡啊？
紫牛新闻本期《侯教授的文化简史》就请文化学者侯印国来聊一聊，那些年我们误会过的真成语。比如节目中说到的：
【加减乘除】
这是成语吗？很多人觉得这是很新颖的词汇，最多算是俗语。实际上这是一个正经的成语，加减乘除对于古人来说，也是很平常的运算。我们现在小孩子习惯背诵的九九乘法表，在春秋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汉代《韩诗外传》中有个小故事，说齐桓公招募贤良，很久没有人来应征。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进献给齐桓公的礼物居然是九九乘法表。大家都觉得非常好笑。为什么好笑呢，因为这个东西，在当时已经是大众熟知的东西了，是个“小儿科”。这个人机智地说，“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犹礼之，况贤于九九者乎！”如果我这个只会九九乘法的，大王你都加以礼待，那么其他贤能之士，还能不闻声而来吗？齐桓公采纳了他的建议，后来果然有很多人才来投奔。清代著名学者焦循，有本数学著作就叫《加减乘除释》。
明清时期的小说里经常使用这个成语，比喻事物此消彼长的变化。比如《红楼梦》里的《留余庆》：“乘除加减，上有苍穹。”再比如《老残游记》第十一回中，黄龙子说：“无论你加减乘除，怎样变法，总出不了这‘正’‘负’两个字的范围。”
【喝西北风】
这个成语在清代小说中极为常见。比如《儒林外史》第三回里，还没有中举的范进去找他丈人胡屠夫借钱，被胡屠夫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其中就有一句：“你问我借盘缠，我一天杀一个猪，还赚不到钱把银子，都给你去丢在水里，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官场现形记》里，单太爷也说：“他们在京里，难道叫他喝西北风不成”。指没有东西可吃，饿肚子，现在多用于口语。
【张三李四】
日常生活中，人们常用 "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 来代指不愿意提及姓名的某人，但你知道，" 张三李四 " 也是成语吗？宋代释普济在《五元灯会 · 栖贤澄湜禅师》里写道，" 问：‘如何是佛？’师曰：‘张三李四。’ " 禅师的意思是说，普通的 " 张三 " 或 " 李四 " 都是佛，在后人的使用中，" 张三李四 " 就泛指某人或某些人了。
【阿猫阿狗】
当蒙曼教授指出 " 阿猫阿狗 " 也是成语时，小撒一时气到摔手卡。" 阿猫阿狗 " 取自清代俞樾《缪悠词》，" 梦姥亭边酒一杯，阿猫阿狗各投胎。" 泛指一般的、平庸的人，含有轻蔑的意味。在清代小说中多见。比如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一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方佚庐说：“那裁缝只得换写一张，胡乱改了个甚么阿猫阿狗的名字，他才快活了”。
【卿卿我我】
其来源很早，出自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惑溺》：“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这个故事说的是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王戎之妻常以“卿”称呼王戎，而按照礼仪，妇人应以“君”称其夫，“卿”乃是夫对妻的称呼。所以王戎有此跟妻子说不能再叫我“卿”了，于是他的妻子说：“我是因为爱你才叫你卿，我要是不用卿来称呼你，那该是谁用卿来称呼你？”于是王戎便接受了这个称呼。他们夫妻之间的这个典故，后来用来形容情侣或夫妻之间亲密的状态。
我们今天来盘点一些“意料之外”的成语。
【药店飞龙】
很多人肯定想不到这四个字是一个成语。飞龙是指中药龙骨。药店里的龙骨，就是比喻人瘦骨嶙峋。这个典故在古诗中经常出现，最早是在南朝时期乐府《读曲歌》：“自从别郎后，卧宿头不举。飞龙落药店，骨出只为汝。”唐代著名的诗人李商隐，在其《垂柳》诗中就曾使用过这个典故：“旧作琴台凤，今为药店龙”。
【瘦羊博士】
这个词听起来是一个现代人的网名，其实是一个汉代就已经出现了的成语，意思是指能克己让人的人。东汉初年，光武帝刘秀在洛阳恢复了太学。太学是当时国家最高学府，太学的老师就叫博士。北海安丘（今安丘西南）人甄宇在东汉初年被拜为博士。当时每年岁祭之后，皇帝会下诏赐博士们每人一只羊，因为羊有大小肥瘦，博士们纷纷计较，有人觉得要杀羊分肉以求平均，有人主张给羊编号，抓阄来听天由命。甄宇素来不喜欢斤斤计较，于是带头取了最瘦的那只羊，众人于是不再争执。光武帝闻此事，便询问：“瘦羊博士安在？”这一雅号传遍京师。后来这个词变成为一个典故和成语。
【惨绿少年】
之前综艺节目《青春环游记》中，嘉宾们来到成都，进入大学校园，做了一场大一到大四的青春梦想秀的活动。游戏环节，让大家猜测什么是“惨绿少年”，总导演吴彤告知大家，范丞丞就是惨绿少年。一时间，这个“惨绿少年”大火。
这个词也是一个成语，最早出现在唐代，典出唐张固《幽闲鼓吹》。潘孟阳官做到了户部侍郎，他的母亲反而每天非常忧虑，跟他说以你的才华品德，做这么大的官，我就担心是祸不是福。潘孟阳就辩解说，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同僚，其实水平都跟我差不多。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其实也没差到哪里去。潘老夫人不信，说你把你那些同僚都喊来喝酒喝西北风是不是成语吗小说，我来仔细观察一下。于是潘孟阳果然请了大家来家里，老夫人垂帘默默观察。等到宴会结束，老夫人兴冲冲地告诉儿子，果然都跟你一样货色，我就放心多了。唯独有个坐在最末座的身穿惨绿衣服的少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感觉他谈吐不俗，未来一定是做宰相的料。
这里的惨绿就是浅绿色，当时官服浅绿色是七品，和宴会中其他人比起来当然是极低的品级。事实证明老夫人的眼光非常毒辣，这个惨绿少年就是后来顺宗时期的宰相杜黄裳。这个故事后来非常流行，惨绿少年就成为了一个典故，用来形容潜力无穷的翩翩少年。
【荷花大少】
这个词看起来应该惨绿少年的同义词，风度翩翩的少年，其实正好相反，它指的是夏天衣着华美，冬季却无力置办冬装的浪荡少年，是表面光鲜实际上毫无家底的类型，一到关键时候就暴露了。
【醒骨真人】
刚才博士、少年都有成语，真人也不能例外。这个词语看起来像是一个骨科医生，其实是用来形容夏天清凉的微风，是六月清风的诗意别名，意思是夏天酷暑中，忽然凉风吹来，让人觉得舒适到骨头都苏醒过来。
【白板天子】
这个成语看起来好像是源自于打麻将，实际上跟麻将毫无关系。《南齐书·舆服志》：“乘舆传国玺，秦玺也。晋中原乱没胡，江左初无之，北方人呼晋家为白板天子。”东晋建都在南京，没有传国玉玺，北方人用这个词来嘲讽南方的皇帝都是名存实亡。
【腰鼓兄弟】
这也是个成语，不是形容一家两兄弟都善于打腰鼓，而是说虽然是亲兄弟，但声誉各不相同。这个典故出自南朝《齐书·沈冲传》。说沈冲和他哥哥沈淡、沈渊名誉各有优劣，当时称他们是“腰鼓兄弟”。
【蛤蟆夜哭】
这个成语出自宋代大文学家苏东坡。苏轼写了一本叫《艾子杂说》的书，借主人公艾子讲了不少讽刺故事。其中有一则是这样的：艾子乘船在大海中航行，半夜听见水底下有人哭，又好像有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对另一个声音说：“昨天龙王下了一道命令，水族中凡是有尾巴的都要斩首。我是头鼍，有条尾巴，很害怕被杀头所以才哭。而你是只蛤蟆，又没有尾巴，为什么也哭个不停呢？”听见一个声音说：“我虽然很幸运，现在确实没有尾巴，但害怕龙王追究我当蝌蚪的事情啊！”这个故事其实在讽刺毫无底线打击诬陷其他人的手段。
【又弱一个】
大家可能很难猜到，这个成语是用来哀悼人去世的，出自《左传》，是著名的晏子所说：“二惠竞爽犹可，又弱一个焉，姜其危哉！”当时春秋时齐惠公的孙子公孙灶、公孙虿相继死去，晏婴感慨齐国王室人才凋敝。弱是减少的意思，又少了一个，古代将其作为一个典故，用于哀悼人去世。
为何以为不是成语，
但他们恰恰就是呢？
侯印国表示，成语是古代汉语中定型的固定词汇。成字在这里，就是“已定的、现成的，定型的”意思，实际上就是现成的定型词语。成语本身虽然有定型的意味，但实际上也并非一成不变，只是变化比较缓慢。古代很多成语，实际上也在慢慢发生变化。比如“百感交集”这个成语，典故出自南朝大帅哥卫玠，当时用的是“百端交集”喝西北风是不是成语吗小说，慢慢就演变成了前面这个我们容易理解的形式。也有些成语中的个别字词，会由陌生的词汇变成我们熟悉的词汇，比如最早有个成语叫“骨瘦如豺”，但豺这种动物大家实际上并不常见，慢慢就变成了我们熟悉的“骨瘦如柴”。
我们判断一个词语是不是成语，关键是抓住两个特点，一是有所典故出处，任何成语都有其比较经典的出处，在重要的史籍或者文学作品中被使用过。二是长期为人习用，不能只有一个人使用，而是长期被人们当成一个固定搭配来用于写作或言说。今人陆续编辑了多种成语词典，主要的成语都已经收入其中，很多人也习惯以是否被收入权威成语词典来判断一个词汇是不是成语。
在我们日常语言生活中，有些词汇大家经常使用，觉得肯定是成语，但其实不然。比喻我们形容一个人情绪异常激动，举止失常，往往说他“歇斯底里”。但实际上这个词汇在中文中使用不过一百年的时间，是一个很新的外来词汇。它其实就是Hysteria这个词的音译，也会译为癔病。所以我们要是仔细分析组成这个词的四个汉字，就会发现它实际上有点“不知所云”，看不太懂这四个字分别表示什么意思。同时，也有很多词语，看起来“其貌不扬”，不会是成语，其实恰恰是成语。
此外，成语历来被认为是“习用之古语”，言简意赅；其背后的寓言典故、名言故事又让成语内涵丰富，将历史上的语言现象传递至今。这些“不像成语的成语”，不仅是汉语言词汇中极具个性的组成部分，更饱含历史信息，也凝聚了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张楠
人物标签
侯印国，青年文化学者，教授，主要从事文化传播学教学和研究。有《清代稀见私家书目研究》等学术著作数部，在核心期刊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曾获教育部古委会中国古文献学奖一等奖、美国百人会英才奖等。其自媒体平台“侯印国老湿”是国内有影响的校园自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