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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诗词解得人间味

诗词解得人间味

褚振江||江苏

文学诸门类,诗最受尊崇。诗歌起源于劳动味的诗词,文学起源于诗歌,诗是中国文学殿堂上的王冠,是人生的敏锐触须,是时代的首席发言人。

中国是诗的国度。对诗歌艺术形式的热爱尊崇,对温润诗意的不懈追寻,曾经在中国人精神生活谱系中,占据重要位置。以“诗”为“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生命的萌动开篇,是人类历史总结的大智慧。

先秦时期,诗歌是外交答对的基本凭借。到了汉代,“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唐代以降,诗歌的写作能力成为登科入仕的基本科目。甚至家有才女正待出阁的父母,有时是才女本人,在择婿时也要求对方能够写一手好诗。诗歌被视为最高的文学成就,被当作测试一个人文学技能的最为可信、最为便捷的方法。近现代以来,足以描绘时代精神和心灵世界的文学,总有诗的存在。

孔子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隽永优美的古诗词,呼吸宇宙,吐纳风云;蕴含着丰富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与道德规范,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文化独特的精神标识,千百年来,已融入民族的精神血脉。

清新俊逸自信派的李白,旷古奇才乐天派的苏轼,满腔忠愤豪放派的辛弃疾,无数文化巨匠“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留下了绚烂瑰奇的篇章。纵情徜徉在诗词歌赋里思接千载、心游万仞,已编织成中国人的情感之弦,化作中国特色的表达方式,陪伴我们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诗言志”“兴观群怨”“不学诗,无以言”……中国诗教传统源远流长。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是我们的共同记忆。儿时,背诵孟浩然的《春晓》,扑面而来的是音韵之美、诗心之美,虽年幼不懂春愁,却知爱惜春光。当新兵时,《解放军报》长征副刊发表我的一篇诗歌处女作,激励我此后更加爱诗、咏诗、赏诗、写诗,在诗趣中涵养浩然之气、淬炼意志品质、培塑高尚人格。

经典流芳百世,正在于她能观天地、阅人心、陶性情,耐得住千年的咀嚼。我年轻时不喜欢杜甫,觉得他沉郁、冷峻。几十年军旅风华,拾卷重读,顿感句句遒健朴茂、苍劲丰沛。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赠卫八处士》,全诗透着杜甫的聪明、幽默、真情、大爱,以及对离乱年代的心痛和不忍。尤其是“今夕复何夕”一句,有着道不尽的深意。“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忽”字表现了速度快,这样的用语极少有人使用,不仅仅飘出幽默的气息,也刻下了杜甫对人生的感慨。年少不知诗中意,再读已是诗中人。杜甫的伟大,就在于他的诗句中,透着聪明,流露着智慧,散发着爱意,却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幽默或嘲讽,更有让人读后心中无尽感触、无法言表的酸楚:这刻入心肺的光阴流年,何尝不是每一个中国人的岁月和人间!

诗歌的天职是提供光亮。鲁迅曾说:“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味的诗词,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诗词不仅照进历史与美学,还照进生活,能使读者触摸到诗人的心灵、品格、襟抱和修为。好的诗歌都朴素真诚,逼近人的生存真实和时代良心。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气清更觉山川近,意远从知宇宙宽”……全球抗疫,重温这些烛照人性、胸怀大千的一颗颗滚烫的诗心,不知有多少人从中获得慰藉和勇气,为至暗时刻点亮希望的光芒,进而更加自觉地尊重自然,敬佑生命。

诗言爱、诗言义、诗言志。在我们文化的长河中,并不缺乏用诗意表达人间大爱的字句。比如王昌龄的“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王十朋的“千里遥遥共明月,此心无合亦无离”;方孟式的“相隔千里,共饮江水”……即使我们不了解诗人所处的历史背景,不翻阅他的过去,也依然能体味字里行间所蕴涵的情感。

中国的古典诗歌有一种最可宝贵的特质,那就是诗歌中蕴含着—种兴发感动的力量。早在钟嵘的《诗品·序》中,对诗歌之创作的原动力,提出了他的看法,说: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诸诗者也。又说: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凡斯种种,感荡心灵。它教会人们感受“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诗意禅境,聆听“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自然物语,领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图景……

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说,最重要的是,它教会了人们用泛神论的精神和自然融为一体,春则觉醒而欢悦;夏则在小憩中聆听蝉的欢鸣,感受时光的有形流逝;秋则悲悼落叶;冬则“雪中寻诗”。

袁枚《随园诗话》载:“美人之光,可以养目;诗人之诗,可以养心。” 不读诗词,不足以品文化精粹;不读诗词,不足以感天地草木之灵;不读诗词,不足以见流彩华章之美。唐诗灿烂华美、宋词饱满安静。诗歌之中有明媚和温暖,有灵趣和哲思。从《诗经》到《离骚》,从汉乐府到唐诗宋词元曲,都是用诗词来抒发情感、表达志向,无论是开心、振奋,还是迷茫、失意,都凝结在美妙的诗词中。

王维写“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精妙的句子,契此说“退步原来是向前”,是朴素的格言,但在精神上是相通的,都是反对偏执,主张随缘,以一种安静而活泼的心情对待世间的变化,因此获得人生的乐趣。一些千古佳句,更是在我们遭遇挫折、感到迷惘之际,给人以精神力量,激励我们砥砺前行。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激励了多少人发愤图强、拼搏奋斗;李白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勉励了多少人在挫折中获得新生;郑板桥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成就了多少人卓绝不凡的操守和坚忍不拔的意志。

诗词解得人间味。从“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到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从“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到“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些旨趣深远、抵达未来的史诗浩歌,风格沉雄豪迈又不乏优雅婉约,再细微、再难以言传的感情,在诗中也能觅到知音,遇见自己。诗词背后的人生际遇,家国大义,时代悲喜,总能唤醒民族的文化记忆,激发出追溯中华古史、探寻文明源流的醇厚情感。

人生自有诗意。从大漠孤烟塞北到杏花春雨江南,从山水田园牧歌到金戈铁马阳关,我们沉醉于诗和远方的召唤,也在蓄积静影沉璧的力量。在以生命相交融、相感发的碰撞中,一如古圣先贤在耳畔沉吟:“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作者简介

褚振江,男,江苏睢宁人,现居北京。原解放军报社国防大学记者站站长,上校军衔。闲暇读书,痴迷文字,在中央级报刊发表新闻、言论、文学作品100余万字,主持并参与编写书稿6部。曾获中国人民解放军新闻奖一等奖。多篇散文随笔作品收入国家语文课外读物。先后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2次。30年军旅风华,初心不变,且行且思且珍惜。

总编:琅 琅

编审:孟芹玲 何爱红 孔秋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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